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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件小事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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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件小事02

辜嶼沒再說話,抱著書離開。

許辰懿打著呵欠從客房出來:“你終於下班了?我都睡了一覺了。”

周旭堯的公司強度不低,時有加班。但晁雨是被亞軒操練出來的人,一邊打著吊瓶一邊改設計方案的事她也不是沒做過。

所以現在對她來說,還好,十分還好。

更何況周末還能雙休,她和許辰懿去錄像廳看電影。

這次是一部港片,《青蛇》。

張曼玉在電影裏飾的小青頂著張狡黠臉蛋,學著人走路的模樣搞笑又風情萬種。

從錄像廳出來,許辰懿就學著那麽走,晁雨差點沒笑死。

兩人去雩溪邊吹風,許辰懿買了兩瓶荔枝味汽水,一撩自己的長卷發:“這人吶就是不能找跟自己差距太大的,人妖殊途,就是這麽個理。”

晁雨倚在雕了竹節的石圍欄上,望著碧瀲的溪。

夜風吹得人太舒服,許辰懿賴在溪邊不肯走,把一瓶快見底的汽水吸得嗶嗶響,咬著吸管刷手機。

突然咬牙切齒一聲:“靠。”

其實晁雨從她那一聲裏,就已經聽出肯定是明恒宇的事。

她不想看,探頭過去只是慣性作祟。

照片上是明恒宇和一個女同事的合影,兩人去廣州出差,站在小蠻腰下合影,明恒宇一貫的溫文儒雅,女同事臉上帶一點青澀。

晁雨對這個女同事有印象。

剛進公司不久,長相恬靜,才華橫溢。

許辰懿氣得差點沒把汽水瓶摔了:“你說這老賤人怎麽專找一個類型坑啊?他就喜歡找這種看起來乖的、文靜的,來給他自己打掩護。你說他要是沒點想法,出個差他發什麽私人合照啊?”

晁雨默默看著那張照片。

許辰懿搡她一下:“氣傻啦?”

晁雨:“用一下你手機。”

她已經退出亞軒的群了,拿許辰懿手機找出那位女同事的手機號,直接撥過去:“你好,我是亞軒設計一部的前員工晁雨,Olive,不知你有沒有印象。”

對方表示有。

她言簡意賅地說:“明恒宇是同。我這裏有一張照片,是他和部門實習生在酒吧走廊亂搞,我可以發給你。”

“大老板保他,怕這事在一些保守的甲方那裏造成不好影響,所以這事鬧不大。但明恒宇如果敢拿以前對我的伎倆,再去對付其他女生,他找一個,我就戳破一次。”

晁雨掛了電話,許辰懿冒出星星眼:“太牛了我的姐!我還生怕你忍氣吞聲,給我氣出乳腺增生。”

晁雨把手機遞還給她。

她問:“你還真有那老賤人亂搞的照片啊?”

“有。”晁雨把照片發給許辰懿,讓她轉發給女同事。

許辰懿一看:“我的乖乖。”

Bar Mo極富格調的包廂裏,黑胡桃木模擬歐洲中古風的舷窗,沈如琥珀的燈光下,明恒宇和一人耳鬢廝磨在一起,臉看不清楚,熟知明恒宇的人卻能一眼看出那是他。

許辰懿道:“那天那種情況下,你還記得拍照啊?”

晁雨點頭。

明恒宇擺明了要坑她。她武器不多,抓起一件是一件。

許辰懿:“你就一直把這照片存自己手機裏啊?”

“怎麽?”

“那你每次打開相冊,不就能看到這張照片,你不堵得慌啊?”

晁雨聳了下肩。

“得。”許辰懿對她做了個兩手抱拳的姿勢:“姐,你就是人間清醒本姐,咱別的話沒有,就是一個大寫的RESPECT(尊敬)!”

接著突然許辰懿一揉眼:“我看錯了吧?”

晁雨的心臟又一突突,許辰懿這反應,她簡直要以為明恒宇來洵州了。

循著許辰懿視線望過去,空無一人。

她問:“誰?”

“宋宛顏!”許辰懿的聲音拔高三度:“剛看電影的時候我不還跟你說,現在有個小花特像小曼玉麽!宋宛顏!”

晁雨知道宋宛顏。

在新一代小花裏她算口碑很好,有流量也有演技。一部爆火出圈的古裝片裏她飾花蕊夫人,明珠如月,紅橋隱隱,她隨芙蓉而舞的一段,在微博上被轉瘋了。

她不是那種模版化的美人,一張臉小巧,貓顏,有明晰的下頜線,並不接受公司安排去做微整。很有九十年代港星的味,嬌而不妖,反而有種利落的颯爽。

她跟辜嶼合拍過雜志封面。

許辰懿:“我肯定是看錯了。宋宛顏來洵州幹嘛?你們洵州明星開會啊?”

接著晁雨的手機響了。

晁雨看了眼,接起來:“餵。”

晁二柱的一道氣聲傳來:“姐!快來!”

“你做賊呢?”

“不是啊我們在溪邊唱歌,你猜誰在這?”晁二柱其實已經出了包廂了,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麽一直要捏著氣聲講話,跟有狗仔盯梢他似的。

“總不會是宋宛顏。”

“……你怎麽知道?”晁二柱楞了。

於晁雨而言並不難猜。如果許辰懿沒看錯,那宋宛顏出現在這裏的唯一可能,就是來找辜嶼。

晁雨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。

宋宛顏來找辜嶼?

辜嶼從不是什麽平易近人的人。宋宛顏來找辜嶼,意味著什麽?

晁二柱接著道:“宋宛顏這段時間不是在上海拍戲麽?一部民國文人戲,有點瓶頸,經紀人帶她來洵州找感覺。她居然看到狗哥也在這,就說約著一起唱個歌,放松下。”

“狗哥讓我給你和辰辰姐打電話,叫你們一起。”

“叫我們?”晁雨問:“為什麽他讓你叫我們?”

晁二柱一楞:“那宋宛顏來洵州,肯定是狗哥請客嘛。狗哥主場,就叫你們一起咯。”

“他為什麽不自己叫?”晁雨說完就把電話掛了。

許辰懿在一旁拿眼瞄她:“心情不好?”

許辰懿把這歸咎為晁雨因明恒宇的事,心情不好。

晁雨跟她順著溪邊步道慢慢走:“如果你對一個跟你差距很大的人,有了感覺,你怎麽辦?”

許辰懿怔了下:“哦,你說剛才的電影?姐們兒你話題怎麽這麽跳啊。”

她想了想道:“睡了他。”

晁雨:“……啊?”

許辰懿一本正經:“你想啊,如果跟白蛇似的,非要跟許仙在一起,那肯定沒有好下場。還不如想開點,非要在一起幹嘛啊?把他睡了,開心一段時間後踹了完事,一點不耽誤自己修煉飛升。我跟你說,什麽荷爾蒙什麽心動都是美麗的肥皂泡泡,你跟這個人真實地相處一段,保證去魅。”

許辰懿沒吃過豬肉,但見過一萬頭豬跑,講起來誇誇其談。

正當這時,晁雨的手機又響。

一個陌生號碼。

晁雨在夜風裏很輕地掖一掖唇角。她沒有辜嶼的手機號,但她第一直覺,那是辜嶼。

她接起來:“餵。”

“餵姐,是這樣姐,我們在二環邊新開發一樓盤,有商鋪有住宅,有興趣考慮一下麽姐?”

晁雨自己在腦子裏,給來電人安插了個這樣的畫外音,操著塑料普通話。

為什麽?怕真是推銷電話的話自己失望?

她來不及想清這一刻幽微的情緒,對方聲線磁沈:“過來麽?”

有了晁雨腦中幻想出的塑料普通話做對比,這一聲如月光墜地。

晁雨呼吸很輕地一滯。

許辰懿在一旁用嘴形問:“誰啊?辜嶼弟弟?咱去啊幹嘛不去,看明星誒!”

晁雨對著手機,一時沒說話。

手機裏沈默蔓延,直到她感覺對面的辜嶼忍不住想要再開口的時候。

她用若無其事的語調道:“行啊,那去待一會兒。”

-

掛了電話。

溪還是那條溪。夜還是那個夜。

剛才她跟辜嶼在電話裏的沈默,從物理時間上來說不過幾秒,就連許辰懿這樣的人精都沒看出端倪。

她看了許辰懿一眼。

許辰懿:“怎麽?我臉上沾東西了?”

她默默搖頭。

要是把這些比中學生初戀還幽微的細節、隱秘的感覺,講給許辰懿聽,許辰懿會不會覺得她神經了?

會不會覺得她遭受雙重打擊後郁郁不得志,開始幻想國民天菜弟弟?

到現在連她都拿捏不清自己是不是想多了。

畢竟宋宛顏來找辜嶼,這是否意味著什麽?

洵州老城不僅有很老式的錄像廳,還有很老式的練歌房。依溪而建,通常有著“快活林”、“白月光”等極富年代感的名字。

門前是彎折的霓虹燈,拗出名字的字樣。燈管暗一截,名字就少個筆畫。

這裏甚至點歌都不是電子觸屏,而是一張張打印出的紙頁點歌單。

走到“快活林”外,許辰懿拉住晁雨:“你等等等等。”

又從包裏掏出支口紅補妝:“畢竟是去見女明星,一生倔強的職場女人從不服輸。”

問晁雨:“你要麽?”

晁雨搖搖頭。

兩人按晁二柱發來的包廂號,走進去。

包廂裏很暗,只有一個球形射燈一閃一閃,打出或藍或白的氛圍光。宋宛顏眾心捧月的坐在正中,平時鬧騰的男孩們此時安靜如雞。

辜嶼倒沒跟宋宛顏坐在一處。他坐沙發拐角,拿著手機不知在打什麽字,聽到許辰懿和晁雨進門的動靜,眼神淡淡地掃過來。

但沒說話。

倒是一向膽子大的馬超,主動承擔起社交任務:“這是許辰懿,辰辰姐。這是晁二柱的姐姐,晁大柱。”

晁雨罵他:“滾。”

這時辜嶼才開口,聲線壓得低,卻清晰報出她的名字:“晁雨。”

宋宛顏明艷地笑起來,跟她們打招呼。

許辰懿在晁雨旁邊倒吸一口涼氣:“我滴個老天奶。”

宋宛顏因不削腮幫子,在鏡頭裏一直被詬病臉大,連帶著整個人都顯壯。

現在看來,“上鏡胖十斤”定律真不是虛的。宋宛顏怎麽可能臉大?緊致的下頜線顯得臉那般小巧,頭骨完美得像3D建模。

她跟“壯”或“胖”一類的詞八桿子打不著關系,坐在那裏像個過分精致的娃娃。可見要扛住嚴苛鏡頭的女明星,跟普通人真正有壁。

許辰懿拉著晁雨坐下了:“你們怎麽都不唱歌?來練歌房看MV來了?”

晁雨可太知道這幫小兔崽子了。

平時鬧騰得兇,那都是窩裏橫。

這會兒有仙女鎮場,大氣都不敢喘。

許辰懿拿過點歌本:“那我拋磚引玉,給大家熱個場。”

她十分大方,在職場上歷練出來了,搞活氣氛是她的拿手好戲。大人物也見過不少,當著女明星什麽的,她絲毫不怵。

她一開口,眾人傻了。

因為她,吊著嗓子唱了首黃梅戲。

高亢的嗓音跟傳統的黃梅戲那叫一渾然天成,戲劇效果拉滿。

眾人楞了兩秒,都笑瘋了。

這是許辰懿的絕活,靠這不知簽下多少單子。她一開場,包廂氛圍頓時松快下來,就連宋宛顏都唱了首《後來》。

能聽出她並不擅長唱歌,但聲線好聽極了。

眾人集體鼓掌,她笑著道謝,又翻點歌本點了首。

長成這樣還絲毫不驕矜,真真令人喜歡。

接著她蒙上口罩戴上棒球帽,去接了個工作電話。經紀人在酒店裏等她,一邊處理工作,電話估計是經紀人打來的。

好巧不巧,這時輪到她點的歌。

許辰懿一聽這前奏:“靠。”

宋宛顏點的歌是——《愛情的模樣》。

許辰懿悄悄瞟晁雨,晁雨還和剛才一樣坐著,靜靜望著屏幕。

直到前奏放了一半,晁雨忽然拿起話筒。

晁二柱大驚:“大家快捂耳朵。”

眾人哄笑。

晁雨瞪他一眼。

這事吧也怨不了晁二柱。畢竟小時候,男孩們最怕的事並非晁雨收繳他們的零花錢,那只是要錢。

他們最怕晁雨唱歌,那是要命。

晁雨拿著麥對晁二柱說:“姐姐早就練出來了好吧。”

許辰懿在旁邊很輕地摁了下晁雨的手,用嘴形說:“沒必要。”

晁雨笑了笑,用嘴形回她:“這有什麽。”

三,二,一。

晁雨跟著歌詞的指示箭頭開始唱:

[你是巨大的海洋,

我是雨下在你身上。]

這是有年亞軒年會,晁雨唱過的歌,明恒宇抱著木吉他在她身後彈。

那年人力資源總監要求,每個部門的負責人必須出節目。明恒宇不擅唱歌,便想了這個辦法。

那時兩人已開始“交往”,在公司很低調,不過看在知情人眼裏,算是一場官宣。

許辰懿記得很清楚,亞軒有錢,一場年會扮得跟小型演唱會似的。晁雨一襲白裙,明恒宇抱著吉他坐在她身後的吧椅,淡藍模仿鯨魚游弋的舞臺光,落在兩人身上。

當時的許辰懿:我又相信了。

只不過,後來發生的事讓許辰懿:愛情是狗屁。

此時晁雨握著話筒輕唱,淡淡的,恬靜的,跟當年年會上一樣。

許辰懿又是一個大寫的RESPECT(尊敬):連唱這首歌都沒問題了,這姐果真是人間清醒姐。

辜嶼一直坐在角落握著手機打字。

直到晁雨唱歌,他擡眸。

晁雨和許辰懿來得晚些,坐在沙發側邊。晁雨望著屏幕,從他的視角,剛好能望見晁雨的背影。

屏幕的光把晁雨的背影塗得虛化,歌詞裏正唱:

[你是誰,教我狂戀,

叫我勇敢地挑戰全世界。]

晁雨現在唱歌真不錯了。倒不是說她多有技巧額,而是恬淡的聲線配上歌詞,有種故事般的敘述感,很容易把人拉進情緒裏去。

唱完一段,宋宛顏打完電話進來。

晁雨笑著把話筒遞過去。

宋宛顏:“你唱你唱。”

“你唱吧。”晁雨揚唇道:“剛才沒人唱,我才瞎唱著玩。”

馬超誇她:“雨姐現在唱歌可以啊,怎麽練出來的?”

“大學時有次跨年,學校辦晚會,我們班實在沒人,我說那我練練吧,應該能練出來。”

“……誰給你的勇氣?梁靜茹嗎?”

“忘了。我記得以前,有人說過我唱歌還可以來著。”

馬超大驚,望向四周:“誰?哪個叛徒?”

眾人都笑,晁雨也笑得挺開心的。

宋宛顏唱歌時,她拍拍許辰懿的肩:“我去趟洗手間。”

“我陪你麽?”

“不用。”

晁雨沒去洗手間。

她鉆出練歌房,倚在依溪而建的石圍欄上吹風。

她在許辰懿面前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。其實也不是裝,而是她希望自己就是若無其事,人嘛不就是這樣,裝著裝著也就成真了。

在手機裏存照片。在練歌房裏唱《愛情的模樣》。

這些行為,像往傷口上撒酒精。

不是為了自虐,而是為了濫著那些血肉模糊的腐肉,讓它們盡快新生。

只不過背後那些又澀又疼的感覺,她想自己消化。

心臟泡在酒精裏,像一顆發皺的青梅一樣收縮,扯著人的五臟六腑,讓人恨不得跟著佝僂起背。

背後一陣腳步。

晁雨嗅覺靈,耳朵也靈。

那是辜嶼。

辜嶼走到溪邊來,跟晁雨隔開根石柱,背倚在石圍欄上。

有人隨便往那一站就像幀電影截圖,這樣的情形下他好像很適合抽一支煙。但他不抽煙,所以身上有種很潔凈的味道。

哪怕他今晚喝了酒,那酒味也是很潔凈的。

像山間凍過的、摻了雪水的溪裏,撒了瓶陳年的醽醁。

他吹著夜風靜靜呼吸,好像身邊的晁雨不存在似的。

晁雨也就收回視線不再看他,覆又望著眼前潺潺的溪。

吹夠了風,她回練歌房前,說了句:“生日快樂。”

關於小時候是誰誇她唱歌還不錯這件事。

她想起來了,是辜嶼。

辜嶼什麽時候過生日這件事,沒人知道,連百度百科裏都沒寫。

他在洵州也沒過過生日。

唯有一次,晁雨去小院裏找毛秀珍。

那天停電了,游戲房裏空蕩蕩,毛秀珍卻是個閑不住的,去找牌搭子老姐妹們閑聊。

小院裏只有辜嶼一人,借著天光,埋頭填一張表。

晁雨瞥了眼。

那應該是一張出國比賽的申請表,寫著辜嶼的生日,七月二十四日。

三天前。

辜嶼擡起頭,冷冷看她一眼。

晁雨後退半步:“我不是故意看的。”

“不過,毛奶奶怎麽不給你過生日呢?”

辜嶼已埋下頭去繼續填表。

晁雨想了想:“按說我該送你個禮物,但我沒錢。這樣吧,我給你唱一個。”

她扯著嗓子唱了遍生日快樂歌。

舔舔嘴唇問辜嶼:“你覺得怎麽樣?你覺得不行的話我重唱一遍,應該能好點。”

辜嶼擡起頭,帶著一種被鵝啄了的表情,蹙眉看著她,兩秒,然後說:“還可以。”

辜嶼對這件事記得很清楚。

特別特別清楚。

因為辜嶼這人從小就倔,看著冷,事實上也的確冷,這樣的性格誰都不服。那是他第一次意識到,原來自己也會選擇屈服。

屈服在這位姐的歌聲下。

晁雨咧嘴一笑:“是吧?我也覺得還可以。你看你從北京來的就是見過世面,不像二柱子他們不識貨。”

唱歌的事很快被晁雨忘了。

她就記著她每年得幫辜嶼過生日。因為沒人幫辜嶼過生日。

每年辜嶼生日這天,她會鬼鬼祟祟溜進毛家小院,塞張紙片進辜嶼房間,上面寫著「生日快樂」。

那時候洵州沒什麽正兒八經的賀卡,她在作業本上寫過、卷筒紙上寫過、晁正聲的煙盒上寫過。

辜嶼一次都沒搭理過她。

後來她離開洵州,這事漸漸就被她忘了。

這時她想起來了,又說一遍“生日快樂”。辜嶼就在她旁邊,仍是淡淡的沒反應。

待她走開後,身後一聲笑,很低,沈沈地壓著夜風。

她猛一下回頭:“你笑了?”

媽呀,辜.面癱王.嶼笑了?

她發誓許辰懿真給她看過這樣的鏈接——《論神秘的東方圍棋天才是否患有面癱且神秘的東方針灸術能否解決》。

但辜嶼的一張臉仍是淡而沈,黑T被溪邊的夜風吹得獵獵。

晁雨在原處站定。

她今晚也喝了酒,半杯,以她的酒量也不至於多。她覺得她是被辜嶼身上的酒氣熏的,所以頭有些暈乎乎。

以至於她開口問:“你為什麽叫宋宛顏來?”

這問題問出來她都覺得有些可笑。

從她進包廂、見到宋宛顏的一刻,如果她要把自己和宋宛顏放在同一架天平上比較,她會覺得這件事很可笑。

她並不自卑,但那是一種在日常生活中的進退有度。而宋宛顏和辜嶼是一類人,他們光芒萬丈,他們眾星捧月。

他們或是妖,或是仙,憑自己的道行,游離於瑣碎而無聊的人間之外。

晁雨覺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才這麽問。

辜嶼反問:“誰說是我叫她來的?”

晁雨:“那你為什麽答應她來?”

辜嶼看著她。

晁雨隔著段距離,虛虛指著他:“她喜歡你,你沒意思的話就不該吊著人家。這樣的男的,天誅地滅。”

“過。”

晁雨怔了下:“啊?”

“她喜歡過我,表白過,我拒絕了。她現在有男朋友,感情很好。”辜嶼問:“你都不看娛樂新聞的麽?”

晁雨又一怔。

她還真不看。

也許她的楞怔還來自於,她第一次聽辜嶼說這麽長的句子。

跟辜嶼也喝多了似的。

一定是這樣。因為辜嶼接下來問:“那你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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